端午的味道
题记：粽叶裹住的不只是糯米，更是岁月深处的乡愁。
五月的风裹挟着艾草的清香，掠过江南的屋檐，将粽叶的翠绿与糯米的白润揉进潮湿的空气里。老屋门前的石臼总在端午清晨泛起水光，母亲的手在粽叶间翻飞，将思念与时光一并包进三角的形状。端午的味道，是粽香与艾气交织的芬芳，是龙舟鼓声震落的晨露，更是血脉里流淌的乡愁。
清晨五点，天边泛起鱼肚白，老屋的厨房便飘出艾草燃烧的青烟。外婆将晒干的艾草扎成束，悬在门楣上，说这能驱邪避疫。我踮脚嗅着艾草的苦香，它混着粽叶的清苦与糯米的甜糯，在晨光中酿成独特的味道。母亲将泡软的粽叶叠成漏斗，填入红豆、咸蛋黄与糯米，手指在绳结间穿梭，将包裹的缝隙缝得严实。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，却让粽香愈发浓烈，像一条蜿蜒的河，漫过记忆的堤岸。
记忆最深处是外婆的粽子。她总在端午前夜备好粽叶，将糯米泡在井水里，直到米粒吸饱水分。清晨，她将粽叶裹成尖角，填入腌制的肉末与红枣，手指翻飞间，粽香便在厨房里蔓延。我曾趴在案板边看她动作，粽叶的边缘被她折出细密的褶皱，像在给时光打结。那年外婆病重，我第一次亲手包粽子，却总把馅料挤出，米粒散落如沙。她笑着将粽叶重新展开，说“味道不在形状，而在心意”。蒸笼掀开的刹那，白雾中浮出的粽子带着温热，像外婆的叹息，将端午的苦涩与甜糯揉进我的生命。
粽香里沉淀着千年文明的密码。屈原的《离骚》在汨罗江畔沉浮，粽子的棱角却始终指向对先贤的追思。我曾在博物馆见过战国时期的竹简，上面记载着“以角黍投江”祭奠屈原的典故。那年端午，父亲带我去看龙舟竞渡，鼓声如雷，桨影如梭，江水在龙舟下翻涌，将粽叶的清香与英雄的传说一同卷向远方。当龙舟冲过终点，岸边的欢呼声里，我忽然明白端午的味道不仅是食物的滋味，更是民族精神的回甘。
粽叶的纹理里藏着时光的年轮。去年端午，我独自在异乡的高楼间煮粽子，锅中水沸时，竟闻到儿时厨房的烟火气。视频通话里，外婆的皱纹在屏幕中舒展，说“你煮的粽子比从前香”。我望着窗外的霓虹，忽然觉得端午的味道早已超越地域，它在粽叶的包裹中生长，从江南的雨巷游向北方的街市，从手工的绳结变为机器的封口，却始终不变的是对团圆的渴望。
端午的味道，是粽香与艾气的缠绵，是龙舟竞渡的喧哗，更是岁月长河里永不褪色的温情。当粽叶在锅中舒展成舟，当艾草在门楣上摇曳成旗，我听见时光在粽香里低语：有些味道，注定要穿过四季，穿越山海，成为血脉相连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