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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我们的纪念册
旧书堆里翻出一本硬壳本子时,封皮上的金漆已经有些斑驳,指尖拂过"高三(7)班纪念册"几个字,像触到了时光的纹路。阳光从窗棂斜斜切进来,在扉页投下一道暖黄的光,我忽然想起那个蝉鸣裹着槐花香的午后——我们把三年的光阴,郑重地放进了这本厚本子里。
记得最后一次班会课,课代表抱着一摞蓝白格子的信纸在课桌间穿梭。"每人交一张一寸照,背面写三句想对全班说的话。"她的马尾辫随着走动晃呀晃,像跳动的小铃铛。班长蹲在讲台上写序言,钢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痕:"我们曾在晨读时共享一块桂花糕,在晚自习偷偷传过解不出的数学题,在操场看晚霞把云烧得像橘子汽水......"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,粉笔盒里还躺着半截没写完的公式,而我们正用最笨拙的方式,把此刻的温度烙进纸页。
翻到中间那页,夹着张运动会的照片。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左腿缠着绷带坐在看台上,旁边是举着冰镇可乐的阿琳——她为了给我买冰饮,跑了三条街的便利店。照片边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:"那天你疼得直咬嘴唇,我却笑你像只小仓鼠"。后面跟着二十几个签名,用不同颜色的笔挤在一起,最上面是班主任的批注:"集体的温度,是受伤时有人递药,更有人逗你笑"。风掀起纸页,我仿佛又听见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,混着橘子味汽水的甜,在记忆里发酵成永不褪色的琥珀。
再往后翻,是月考失利时贴的便利贴墙。"数学最后一题我会了,明天早读教你"的字迹还带着铅笔的浅灰,"别担心,上次我物理考砸,后来不也拿了年级第一"的圆珠笔印有点晕,大概是被泪水洇过。最底下粘着半块橡皮擦,背面写着:"借你半块擦错题,我们各留半块,下次一起考满分"。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星子,在纪念册里重新连成银河,原来那些以为被遗忘的瞬间,都藏在纸页间,等某个午后被轻轻唤醒。
合上书时,封皮内侧有行很小的字,是我高考前夜偷偷写的:"如果未来走散了,就翻翻这本子,里面有我们的坐标"。现在的我坐在大学教室,窗外的梧桐和高中的长得很像,手机里存着几百张照片,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直到今天摸到这本卷边的纪念册,才忽然明白——那些在课桌上刻的"早",在草稿纸画的小怪兽,在放学路上踩的影子,原来都不是无用的。它们被我们认真地收进本子,又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日子,从纸页里钻出来,轻轻拍一拍我们的肩膀:"你看,青春从来没有离开过,它只是换了种方式,住在我们的记忆里,住在每一次想起时,眼睛里跳动的光里。"
风又吹过桌面,纪念册自动翻到某一页,那里贴着我们的毕业照。四十六张年轻的脸,带着点未脱的稚气,却笑得那样明亮。我轻轻抚过照片里自己的眼睛,忽然读懂了班长序言的最后一句:"所谓纪念册,不是用来怀念的,是用来提醒我们——那些一起走过的路,一起追过的梦,一起流过的泪与笑,早已长成了我们身体里的骨头,血液里的光。"